乱七八糟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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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循环？

当杰西卡和蝙蝠侠站在瞭望塔3号区的识别系统前时，有那么一刹那，她确实有这种感觉。

当哈尔、巴里终于从时空裂缝中返回以后，他们一起回到了瞭望塔。她想和哈尔一起把巴里送进诊疗室，可蝙蝠侠在第一时间叫住了她，让她跟自己去一个地方。于是，她被领到了这里。

机器运转发出的低低的轰鸣声，依然悄悄啃噬着杰西卡的神经。她遵照同样的程序，走着同样的路线来到同样的区域。可她依然没想到，会再一次直面被关押在羁押室里的赫克托·哈蒙德。

她猛地转头，直直盯住蝙蝠侠。一时间，无数问题涌进她的脑海。哈蒙德是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为什么蝙蝠侠要再次带自己到这里？自己会再次受哈蒙德影响吗？

可她知道，如果蝙蝠侠事先没有告诉她，那么她也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那个戴着抑制装置的怪胎看见杰西卡和蝙蝠侠来了，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和愤怒。

“你们！”他如同猛兽般冲到了隔离玻璃前，仿佛要嶙峋的尖牙仿佛要撕开蝙蝠侠和杰西卡的喉咙，那毒舌吐信般的声音混入了更多的嘶哑。

蝙蝠侠依然无动于衷。“我知道事态没有按照你的发展让你非常失望，可这就是生活，不是吗？”

依然是那种就事论事的神态。

哈蒙德怨毒的眼神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杰西卡，大喊道：“为什么你没有被撕成碎片？谁代替你死了？”

杰西卡心中一动，紧张地看了看身边的蝙蝠侠，可后者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她是否回答，怎么回答都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于是杰西卡吞了吞口水，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冷静的声音说：“没人死了，无论你计划的是什么，那都失败了！”

她知道自己的说辞没有任何说服力，可让她意外的是，哈蒙德竟真的仿佛在那一刹那仿佛被了所有力气。他猛地退后了几步，最后滑倒在地板上。他那硕大的脑袋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那巨型“冠冕”，低低地垂下。

最后他以一种自暴自弃的口吻说：“你带她来，是想全面嘲讽我的失败吗？”

“不，”蝙蝠侠答道，“你把我们想象得太无所事事。再说，我还以为你才是对大脑有研究的那个，你不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吗？”

哈蒙德猛地抬起头，恶毒的眼神像是地狱的火焰要将蝙蝠侠吞噬殆尽，可最终，他撕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说：“还会有下一次的。”

蝙蝠侠不置可否：“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杰西卡跟在蝙蝠侠身后离开，却听见哈蒙德在她身后喊道：“小姐，现在你确定是什么颜色吗？”

杰西卡发现，在再次直面哈蒙德那么久的时间内，她居然从没有想起这个问题。

她仅仅回过头，轻轻说：“我不确定，可这重要吗？”说完，她走出了通道。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甚至连问题都一样，就像是时间循环。

可这毕竟不是时间循环，有很多都不一样了。

从三号区出来以后，蝙蝠侠将杰西卡领到了一个小型会议室。和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隐没在阴影里，而是端坐在白色的灯光下，说：“我假设你有很多疑问，而我也欠你一个解释。”

太多的疑问，一时间杰西卡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先问哪一个。最终她还是先捡了最简单的：“哈蒙德是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

蝙蝠侠双手合掌，以一种不紧不慢却流畅的语速说：“哈尔和绿灯军团赶来援助时一起羁押回来的。事实上，在巴里被时间裂缝吞噬以后，哈尔离去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去缉拿流窜在宇宙的哈蒙德。绿灯侠被攻击，很大程度就是哈蒙德在宇宙中造成的。”

“那么他和蒙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和蒙戈都觉得我一定会被时间裂缝吞噬？”杰西卡接着问。

“迪斯魄厉斯。”蝙蝠侠说。

“什么？”杰西卡不解地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听清了蝙蝠侠说出的这个词。

“我假设你曾好好学习过OA之书的一些基本知识？”看着杰西卡依然茫然地摇摇头，蝙蝠侠继续说，“迪斯魄厉斯，塞尼斯托军团中的一员。”

杰西卡觉得自己的双颊烧得厉害，她根本没有执行过宇宙任务，对塞尼斯托军团的认识仅仅就停留在——他们的首领叫塞尼斯托。

可蝙蝠侠的语气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指责，没有埋怨。

“迪斯魄厉斯是一种黄色病毒，被它感染的生物，将被恐惧控制。而这种病毒给了蒙戈和哈蒙德灵感，哈蒙德是大脑操控专家，他破译了迪斯魄厉斯病毒的恐惧散播原理，通过自己的语音和意识，把这种病毒通过谈话的方式传染给了很多绿灯侠，而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被一种恐惧的病毒感染了？就像流行性感冒哪样？”杰西卡眨眨眼，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明白了蝙蝠侠的意思。

蝙蝠侠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恐惧病毒的感染源是哈蒙德，而感染途径就是他对你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的暗示作用被植入了你的大脑，对你的心理状态产生了影响，于是迪斯魄厉斯得以趁虚而入。”

“可……我不明白，哈蒙德要感染我的目的是什么？”杰西卡说。

“他的目的是感染所有绿灯侠。当绿灯侠们被黄色病毒感染以后，他们的绿灯能量将慢慢发生异变，扭曲空间维度，最后产生能量失控。”蝙蝠侠说。

“哈蒙德什么时候对整个绿灯军团感兴趣了？”

“这不是哈蒙德自己的兴趣，他只是蒙戈的合作伙伴。绿灯侠是宇宙中最有能力的守护者，当他们阵亡或失踪以后，蒙戈的侵略计划才可能实现。然而蒙戈和哈蒙德都清楚，即使绿灯侠因为空间维度扭曲暂时被隔离或者监禁，作为专业的宇宙巡警，他们总有办法定位返回。要彻底击垮绿灯军团还需要其他的方式。所以，蒙戈找来了另一位帮手……”

“埃尔伯德·斯旺！”杰西卡喊道。

蝙蝠侠点点头：“是的，扭曲的空间维度，加上被割裂的时间流，可以形成一个时空裂缝。绿灯侠们可以在无垠的空间中自由穿梭，可他们无法逃脱时间的陷阱。蒙戈让哈蒙德和逆闪电能在宇宙中行动，于是他们利用自己擅长的领域，不费一兵一卒就制造了针对绿灯侠的时空裂缝，害大量绿灯侠失踪或牺牲。而因为绿灯侠自身成为了裂缝的制造源头，所以当他们被撕裂或吞噬以后，很难查清这种袭击的原因。每当一个扇区绿灯侠的阵亡，蒙戈就紧接着占领这个扇区，俘虏居民作为殖民军队。这就是为什么在上次被我们赶回去以后，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卷土重来。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上次的进攻本身应该也只是一次试探。”

“那么上次哈蒙德被擒获……”杰西卡隐隐约约有了某种结论。

“他是故意被抓住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哈尔，在他的大脑里植入病毒，引导他制造时空裂缝。作为宇宙中最强大的绿灯侠，如果哈尔制造出了时空裂缝，那么对整个绿灯军团都是无法挽回的灾难。然而，哈尔作为哈蒙德的老对手，早就对他的这些伎俩免疫了。而我一向对大脑操控没什么特殊感觉。所以，哈蒙德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可我……”杰西卡说。

蝙蝠侠流畅的语速，在这里终于有了停滞。

“你是一个意外。”最终，蝙蝠侠说。“我们在擒获哈蒙德以后，对于他的动机并没有察觉。虽然我清楚他特地要求见哈尔是有某种目的，但以我和哈尔对哈蒙德的免疫能力，很难窥探他真实的目的。所以，我让你和我们一起去见哈蒙德，想看看他对新手可能产生的影响……”

“所以，我是一个试验品……”杰西卡结结巴巴地说。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会在你体内植入病毒，但事实确实是，我低估了他对你的伤害。对于这一点，我向你道歉。”直到现在，杰西卡才真的在蝙蝠侠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歉意。

杰西卡很想愤怒地对蝙蝠侠说些什么，可蝙蝠侠向自己道歉这件事带来的震惊已经盖过了愤怒。而且，她发现自己感到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那么……我一直无法具现化绿灯能量，也是因为恐惧病毒的原因吗？”

“这个我无法确定。”蝙蝠侠说，“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哈蒙德很擅长利用对手一部分的真实情感。你不稳定的情绪状态有多少是因为病毒，有多少是因为自身……我只能说，即使是最精密的仪器，对人类情感的测量也还是不够准确的。”

杰西卡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她知道自己无法要求更多。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那么……你是多久知道我被感染的？”

“你和哈蒙德接触的第二天，通过他的抑制装置，我们破译出了他的语音植入病毒。那时哈尔已经返回宇宙，而哈蒙德已经被移交给了沃勒，我们立刻向沃勒提出了警告，可她依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杰西卡皱起了眉：“为什么那时你不告诉我感染病毒的事？”

“关于这一点……”蝙蝠侠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当时知情的超人、闪电侠和我有过激烈的争论。那时哈蒙德对你植入病毒的动机尚不明确，消灭黄色病毒的方法也并没有找到。而且我们无法预计如果立刻告诉你，是否会对你产生进一步的负面效应，所以我决定先对你隐瞒这件事。”

杰西卡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那么巴里也从一开始就知道？”

蝙蝠侠沉默地点点头。“他知道我把你带去和哈蒙德接触并感染病毒以后，反应非常激烈，而且一开始并不赞成我对你保密的做法。可我们无法估计你得知自己被感染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事实上以当时你的情绪状况情况可能会更糟，所以他最终答应保守这个秘密。但作为交换，他要求成为你的临时保护人。”

临时保护人。这几个字重重敲击着杰西卡的心脏。

“为什么是他？”她问。

“巴里的大脑速度让他受到大脑控制的可能性极小，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黄色病毒的传播途径，他认为即使你的病毒感染了他，对全联盟的伤害也是最低的。”

直到这时，杰西卡才真正明白了巴里的一些举动的含义。为什么他会在密切关心她的噩梦的同时，却从不主动提起有关于恐惧的话题；为什么当自己告诉他自己在梦境中使用黄灯能量的时候，巴里并没有表现出担心，而是表示理解。还有巴里在两人遇袭前说过自己遭到袭击的可能性高于西蒙，其实是因为西蒙根本没有接触过哈蒙德。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那些巴里对待她的善意和温柔，原来都不是出于巴里的本意，而只是因为他负有保护自己的责任吗？

她想起了那温暖的蜂蜜牛奶，那些让她安然入睡的低沉话语，那些鼓舞的眼神和赞赏。那些也仅仅是巴里的责任吗？

比起苦涩，更多的是失望。或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了解巴里。

她只能垂下眼，点点头艰涩地说：“原来是这样。”

蝙蝠侠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继续说：“之后，随着宇宙绿灯侠不断遇害，他发现时空裂痕和黄色病毒、以及负神速力都有关系，所以他进一步向我们提出，在必要的时候，作为诱饵进入时空裂缝，找出绿灯侠被攻击的真正原因。我不得不说，正是因为他代替你进入了裂缝，我们才能从作为裂缝制造者的你身上采集到足够的信息，协助哈尔捉拿哈蒙德。而巴里在时空裂缝里捉住斯旺，消灭了整个裂缝，破坏了蒙戈的整次进攻，并让失踪的绿灯西们回归。”

杰西卡再次抬起头，惊恐地问：“什么？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被裂缝吞噬？”她并没想发出尖叫，可事实是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行动总是会有风险的，他早就明白这一点。”蝙蝠侠说。

“而你们居然就这么同意他去送死？！”杰西卡摇摇头，“难道哈尔也同意吗？”

蝙蝠侠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困惑：“哈尔对此非常愤怒，但这和哈尔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蝙蝠侠的疑问简直让杰西卡觉得不可思议，“巴里保护我、进入裂缝、擒拿斯旺，难道不都是为了帮助哈尔和整个绿灯军团脱离危险吗？”

蝙蝠侠以一种近似于好笑语气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不错，他帮助哈尔和整个军团脱离了危险，可当他提出保护你的时候，我们还根本不知道哈蒙德、斯旺和蒙戈已经开始合作了。他提出保护你，只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你，和你是不是绿灯侠，你与哈尔的关系根本无关。而当绿灯侠频繁被攻击以后，联盟认为，当宇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地球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作为最有可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巴里提出充当诱饵，这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最后，蝙蝠侠以一种总结陈词般的语气说：“我们当然知道他是你的导师，和绿灯侠存在私人关系，可在这之前他是巴里·艾伦，是地球的闪电侠。他想要帮助哈尔，这一点不假，可他做这一切并不仅仅因为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如果你还不能理解这一点，那么我想，你还不够了解巴里。”

杰西卡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或许，她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巴里

最终，她的目光只能再次聚焦到蝙蝠侠依然肿胀破裂的嘴角，虚弱地摇摇头说：“你也是这么说服哈尔的吗？他依然因为你同意了巴里的计划而揍了你，不是吗？”

“我得说，哈尔的反应已经比我想象的要缓和很多。”蝙蝠侠的话语里少有地带上了幽默，“而且他揍我也不是因为巴里，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

“因为我在一开始让你感染了黄色病毒，让‘他的孩子’遭受到了危险。至于巴里，我想他之后会直接找该真正担负起责任的本人讨论这个问题。”

气氛终于有片刻的缓和，可蝙蝠侠口中的“之后”却依然刺激着杰西卡的神经，如果哈尔和巴里没有在最后一秒钟回来，这个“之后”将是多久以后呢？

仿佛是瞬间读出了杰西卡的想法，蝙蝠侠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

“杰西卡，有个问题我需要和你谈谈。”

杰西卡凭直觉就知道，当蝙蝠侠用这种语气说话时，肯定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她有些紧张，只能盯住自己的手指。

“作为一个绿灯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勇气。我，以及整个正义联盟，都亲眼见证了你是怎么勇敢地为闪电侠挡下了死神。我完全明白，你完全有随时为了同伴牺牲的勇气。然而，”说到这里，蝙蝠侠停了一下，“比起为同伴牺牲的勇气，带着同伴与亲人的愿望继续活下去勇气或许更难能可贵。”

杰西卡猛地看向蝙蝠侠。

“如果你还想继续在正义联盟工作，今后，你可能会见证很多同伴的离去。甚至，因为你的工作，我不能保证你的亲人将完全不受到影响……比起自己的死亡，你所爱的人的死亡或许是更难……容忍和克服的。”

杰西卡从蝙蝠侠的声音中听到一种极端压抑的痛苦，可她不知道那来自于何处。

“所以杰西卡，在这次的事件以后，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在正义联盟的工作。虽然我无法决定绿灯军团成员的去留，可我想哈尔会遵从你的想法，妥善解决这个问题的。”

杰西卡几乎立刻就要开口说自己完全可以克服，可自己真的可以吗？

她想到了巴里消失在自己眼前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想到了她等待哈尔和巴里归来时那种几乎压倒一切的焦虑。还有自己在极端混乱时对哈尔的那些指责。

她真的可以克服吗？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蝙蝠侠说。“好好考虑一下。而且，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说着，他转身准备走出会议室。

杰西卡看着蝙蝠侠离去，突然想到了蝙蝠侠领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扬声问：“那我感染的黄色病毒怎么办？”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土。”蝙蝠侠说，“可你的恐惧确实取决于你要它吞噬你多少。你现在还有这种担忧吗？”

说完，他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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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议室走出来，杰西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看巴里。她很担心巴里，可她又怕自己会对重伤的巴里造成不必要的打扰。

“或许我能在病房外悄悄看一眼。”这么想着，杰西卡来到了瞭望塔的诊疗区。透过病房门的玻璃，她很快找到了巴里的病房——那真的很显眼，因为哈尔就坐在巴里的病床旁。

杰西卡轻轻叹口气，并不能说自己没有预料到这一点。透过玻璃，她看见巴里的双臂上都插着输液管，可哈尔就平静得坐着，所以她猜想情况还不是太坏。她犹豫着是进去还是离开，可哈尔手里的一件东西却牢牢吸引了杰西卡的目光。

哈尔双手握着的是一个本子。

他就这么举着本子，静静地坐在巴里身边。杰西卡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巴里每半个月拜访哈尔家以后记录情况的记事本。杰西卡看着哈尔温柔地注视那个本子几秒钟，又把目光投注在依然熟睡的巴里脸上，脸上绽开一个微小却恬静的笑容。然后，他又默默地注视本子，似乎一字一句地看着，嘴角满满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简直不是杰西卡认识的那个张扬，甚至喧闹的哈尔·乔丹。这简直就像……

杰西卡想起自己是怎么一遍又一遍看巴里发给自己的短信，嘴角几乎一整天都上翘出一个快乐的弧度。那种只要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送给自己的只言片语，就会有温暖流遍全身的幸福感。

刹那间，羞愧和伤感同时涌上心间。她怎么会认为，哈尔会冷酷地放弃巴里呢？

“哗”的一声，病房门自动打开。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向前迈了一步，房门自动感应了。

哈尔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杰西卡。他立刻露出了往常的爽朗笑容。

“嘿姑娘，你也来看巴里？”他特意压低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高兴。

杰西卡硬着头皮走进去，点点头说：“是的……蝙蝠侠刚刚才放我离开。我想来看看巴里怎么样了。”

哈尔看了巴里一眼，以一副埋怨的口气说：“这伙计仗着自己有神速力就乱来，不过他会没事的。”如果不是刚刚在门外看到的那一幕，杰西卡或许会漏掉哈尔的目光扫过巴里时深切的眷念和心痛。

杰西卡点点头。她开始紧张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或许直接走出去？她的目光胡乱扫过病床旁的柜子，看见了一个包装奇特的包裹，那材料看上去不太像地球出产。于是她故作轻松地指着包裹说：“这是你带回来的外星特产？奇异的石头？某种能量装置？”

哈尔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哈哈，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这是超浓缩的能量棒！”

“能量棒？”杰西卡说，“你从宇宙回来，就带这么点儿能量棒？！”

“这也没办法啊，”哈尔耸耸肩说，“其他的东西巴里或许根本用不上，还不如给他带点时时用得上的。而且别小看了这个能量棒好么！这是我费尽力气在赞卡德星采集他们特产的阿卡拉比花，再找到他们的美食大师特制的，能量浓缩比是地球能量棒的210倍，而且阿卡拉比花恰恰是巴里最喜欢的百香果味！”

“百香果？”杰西卡脱口而出，“巴里最喜欢的不是蓝莓味吗？”

“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巴里的小秘密。”哈尔眨眨眼，“他最喜欢的其实是百香果味，可百香果味的食品比较少，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选择蓝莓味啦。就凭这次我费尽心思带回来的特产，也得让他请我吃一星期的午餐。”他仿佛对自己的决定颇为自得，嘴角又露出小小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看着哈尔的笑容，杰西卡觉得自己突然有勇气说出她一直都不敢说的话。

“哈尔，我得说，我很抱歉对你说了那些话。”她注视着哈尔的眼睛说。

哈尔眨眨眼，最终露出谅解的笑容，说：“啊，你说那个，我知道你只是被哈蒙德影响了。”

“不，”杰西卡摇摇头，“不仅仅是哈蒙德的影响。就算哈蒙德给我植入了恐惧的黄色病毒，可我的偏见、我的那些肤浅的认识，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哈尔深深叹口气，说：“几乎所有绿灯侠，都会经历与恐惧、不信任、甚至偏执作斗争的过程。就像我曾说过的，哈蒙德非常善于用一部分的事实来进行误导，他的一些提议也非常有吸引力。我甚至不能否认，你对我的那些指责，在过去的某一时刻确实存在过。”

“我不是这个……”杰西卡急忙辩解道。

“别激动，姑娘。”哈尔轻轻摆摆手安抚住杰西卡，继续说：“可作为绿灯侠，我们总能找到方法去克服自己的弱点，去超越自己。我是否曾抗拒亲密的关系，用隔离来残忍地伤害那些爱我的人？我不好说。”他再一次温柔地注视巴里，“可现在，我已经不是哈蒙德以为的那个人了。”

哈尔的话让杰西卡动容，可同时她也更迷惑了。“可……为什么你还是选择离开巴里，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巴里真的很想念你。他每次提起你都很快乐，也很寂寞……”

哈尔温柔的目光中，居然漏出一丝苦涩。“关于巴里，大家总是有一些误解。”他轻轻说。“大家都知道巴里性格随和，很好说话，却不知道他比谁都固执。大家都知道巴里做事井井有条，讲求证据，却不知道闪电侠是这个宇宙中最自由的人。他能去的地方，连绿灯侠也无法企及。”

杰西卡微微皱起眉。她从没考虑过哈尔所说的巴里的这一面。

哈尔轻轻摇摇头，继续说：“当巴里决定，自己为了世界可以被神速力席卷到不知哪个角落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我们曾是搭档，而当他被神速力吞噬的时候，即使我就在地球，我也没有任何办法……那是他的选择，他的责任。我甚至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杰西卡想到了巴里说起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时，轻描淡写的语气。他知道这会给自己所爱的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吗？可杰西卡怀疑，无论巴里知不知道，这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而大家总是觉得绿灯侠是无比自由的，可我想你也已经体会到，我们也有必须履行的责任。而且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绿灯军团需要我。”

宇宙中最伟大的绿灯侠。当蒙戈之战结束后，杰西卡更深刻地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哈尔再次看着沉睡的巴里说：“我们迷恋着彼此的规整和自由，到最后我们只能任由彼此在时间的洪流中游走，在宇宙的边界穿梭。我们无法保证时时陪伴在对方左右，所以我们只能约定，成为彼此的锚。”

“锚？”杰西卡问。

“是的，锚。”哈尔笑着举起手中的那个本子。“你瞧，我和巴里约定，无论我在不在地球，他都会每隔半个月来到我家，帮我做一些家务，再记录下来。这样我每次回到地球，无论有没有机会和他见面，只要走进自己的家，环顾四周，再翻开这些记录，我就知道，总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我。而对于他来说，每半个月，有一个地方让他打扫、记录，做最日常、最琐碎的工作，能让他对时间有更实际、更生活化的感觉，防止他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我和巴里，我们是彼此的锚。如果我们之中人需要帮助，我会点亮自己的灯帮助他找到自己的路，而他也会在神速力的流逝中找到蛛丝马迹。”

在某一时刻，杰西卡发现眼泪已经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到地上。她哽咽着说：“所以，在他迷失的时候，你为他点亮了灯，指引他回来。”

哈尔笑着说：“是我们，杰西卡，你和我，我们一起点亮了那盏灯。”

杰西卡摇摇头，说：“我没办法自己点亮那盏灯，我甚至无法具现化绿灯能量……我始终无法战胜自己的恐惧。”

哈尔温和地问：“杰西卡，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巴里也曾问过她，可她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她只能无言地摇摇头。

哈尔拍拍她的肩，说：“无论你怕什么，你得明白，作为一个绿灯侠，在为别人点亮灯之前，你得为自己点亮一盏灯，驱散你得恐惧，指引你自己的路。你早就有了具现化的能力，你或许只是有些……迷惑。”

杰西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依然在回忆那盏灯，回忆绿灯的掩映下，哈尔和巴里从裂缝中跃出的剪影。这次，这盏灯引导了巴里，但如果下次……

她又想起了刚刚蝙蝠侠对她说的那些话。

“哈尔，如果……”杰西卡尝试着说，“如果这次，你没有找出巴里，甚至没有发现时空裂缝，那么怎么办？”

她并没有在哈尔的脸上发现不安或者伤感，反而在他的目光中找到了信念。他一字一句地说：“作为他的锚，我会一直等着他，指引他，直到下一次与他相聚。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别处。”

杰西卡得说，这不是她在进入病房时所能料想到的谈话。可这一时刻，所有的不甘、困惑，甚至恐惧，都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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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杰西卡返回波特兰的家中时，西部时间甚至还没到中午12点。她仅仅冲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等她再醒来时，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

她想起来，今天萨拉应该有啦啦队的训练，于是她来到了她姐姐的学校。

她走进训练场，果不其然，萨拉依然和她的姑娘们练习着一些精彩绝伦的姿势。看见杰西卡，萨拉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的天哪，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萨拉跑过来一把搂住杰西卡。“怎么，想我了吗？”

杰西卡回搂住萨拉，轻轻说：“是啊，我很想你。”

“等我结束，我们去吃点儿好吃的。”萨拉说。

杰西卡点点头。

训练结束以后，两人来到学校旁边萨拉常去的一家餐厅。

“我看到了关于正义联盟抗击那个外星殖民军团的报导！”刚一坐下，萨拉就兴奋地说，“你们真酷，我太为你骄傲了！”

杰西卡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只能算支援部队。”

“不，你是伟大的绿灯侠。哇，我妹妹今天拯救了世界，这真是……不可思议！”萨拉一脸向往。

杰西卡不忍心给萨拉浇冷水，可她还是设法问：“萨拉，如果哪天我因为战斗牺牲了，你会有多伤心？”

“什么？”萨拉从向往中回过神，担心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在战斗中遇到危险了吗？你哪儿受伤了吗？”

“不不，没有。”杰西卡连忙解释，“可我有同事受伤了，甚至危及生命，于是我想，对于绿灯侠来说，受伤或者牺牲其实是非常容易遇到的情况。我不能说我不怕死，可我更担心的是，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会过怎么样的生活？”

萨拉的目光飘向远处，最终直视杰西卡说：“你会因为我说，我非常担心你，就放弃你现在做的事吗？”

杰西卡想了想，说：“我想不会。”

萨拉露出哀伤的笑容，说：“那么我想我能做的，只有好好活在这个你用生命保护的世界里。”

杰西卡点点头：“谢谢你，萨拉。”她想了想，又说：“还记得上次和我一起来看你表演的巴里吗？”

“当然！”萨拉迫不及待地说，“没人能轻易忘掉那样的男人。”

杰西卡轻轻笑了。在自己消沉的这段时间，萨拉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巴里，可她显然一直对她和巴里的情况保有强烈的好奇心。她的姐姐从来没有在任何方面强迫她——没有反对她选择的英雄事业，没有追问自己的交友近况。

她平静地说：“事实上，我确实很迷恋他。可，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萨拉问。

杰西卡点点头，说：“是的。非常优秀的，和他非常般配的男朋友。”

“哦，我的杰西卡。”杰西卡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听见萨拉心碎的声音。

“我想我还是有些难过，甚至有些嫉妒。”杰西卡说，“我有点儿嫉妒他的男朋友，可我更嫉妒的是他们的……关系。他们……他们一起成长，一起面对世界末日一样的危机，即使他们隔着整个宇宙也依然彼此信任，彼此扶持。这让我觉得……”

她想了想，最后说：“让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爱。”

萨拉伸出手，轻轻放在杰西卡的手上。

“宝贝儿，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萨拉温柔地说，“你的未来将有无数外星人、异种人、太空历险，还有天知道的什么！你总会找到那个能与你一起成长，一起扶持的人的。在那之前，还有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呢。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将永远爱你。”

杰西卡唯一能说的，只有“谢谢”。

和萨拉分别以后，杰西卡回到家，再次拿出了绿灯戒，戴在手上。

她到底害怕什么呢？她害怕那些流血的身体，害怕自己用黄灯能量成为杀人凶手，害怕自己成为满怀嫉妒和怨恨的人。

她平静地想着那些她曾害怕的东西，却看着灯戒越来越亮。于是她回忆起哈尔曾经告诉过她的，那种力量从心间延伸至指间的感觉。

哈尔说：“不要恐惧它，它源于你，它将永远忠实于你。”

就在刹那间，杰西卡终于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她害怕的，是面对那个不够好的自己。那个过于害怕而不敢报警的自己，那个会怀有嫉妒和不满的自己，那个总是担心力量失控的自己。

可突然之间，杰西卡发现，那又如何呢？那个不够好的杰西卡·科鲁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就是自己的力量来源。

“对不起，我不会再去否定你，拒绝你。可我会超越你，就像每个绿灯侠一样。”她轻轻对自己说。

她看见指尖的光点慢慢聚拢，变成火焰的形状，这让她想起自己是怎么差点烧掉半个山谷，可她慢慢控制住跳跃的火光，看着它的形状越来越稳定。

那火光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温暖。

她想起了哈尔的那盏灯。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变化着火焰的形状，看它们慢慢凝聚成一盏灯。

和中央总能源一模一样的，代表着绿灯侠的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以为自己会非常兴奋，可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平静和充实。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巴里没有见证到自己第一次成功具现化而非常遗憾，可她发现她想到的更多的，是哈尔的那句话。

为我和巴里，也为你自己，做好这件事。

至少，她是自己的见证人。她为自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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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戈大战三天以后，杰西卡再次来到瞭望塔。

战后总结会议——一如既往。蝙蝠侠能把如此重要的会议放在三天以后，已经可以说是大发慈悲了。

她提前了一些来到瞭望塔上。刚走出五楼的电梯，就听到听到一个悦耳又跳脱的声音哀嚎道：“天哪，我今天早上才发现的！黄点！你知道吗，黄点！我真心讨厌黄色！”

而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安抚道：“好啦，我相信你的薄荷可以从一个黄点下存活的。可能只是营养不良呢？要不换种营养素？”

第一个声音说：“我不管，都怪你没把它照顾好。我要你陪我一起去选营养素。”

杰西卡叹口气，这些人就不能照顾一下还在失恋中的自己吗？！她装作心平气和地走向站在大厅的闪电侠和绿灯侠，决心打断他们厚颜无耻的当众调情。依然是巴里先发现了她。

“嗨杰西卡，早上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愉快的声音。

“早上好，巴里。”

然而，当真正再次看见巴里，杰西卡才突然觉得，距离上次见到巴里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个躺在病床上插满输液管的巴里、那个被哈尔紧紧拥抱在怀中的巴里、那个微笑着把自己抛出时空裂缝巴里、那个一边吃着意面一边谈着凯特琳的巴里、那个递给自己蜂蜜牛奶的巴里……

真不敢相信，这都是不久以前才发生的事。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保持平静，可看来她还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巴里，看着他温柔的蓝眼睛，嘴角和蔼的微笑。最终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微微颤抖的声音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巴里开心地说：“是啊。我听哈尔说了你是怎么把我们俩救出来的，我得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她救了巴里的命？她从没考虑过，这么说，在不知不觉间，她终于也能帮上点儿忙了。

于是她装作得意地笑了笑，说：“很乐意照看你的后背，伙计！”

“瞧瞧，这就是我们军团的姑娘！”一边的哈尔中气十足地说。

“我猜这和你的军团关系不大，这是杰西卡自己的能力，不是吗？”巴里朝杰西卡眨眨眼。

“嘿！”哈尔抗议道。

杰西卡耸耸肩，留下两个人继续在那里争辩。

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杰西卡想。比如为什么在自己的爱人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仍坚持战斗的绿灯侠，居然会因为薄荷上的一个小黄点就大呼小叫。比如救了自己命的闪电侠，反倒抢先谢谢自己救了他的命，让自己无法为自己的任性道歉。

她走进会议室，听见超人殷切地对蝙蝠侠说：“真的，布鲁斯，你一会儿得尝尝，妈这次改了一些配方，这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派。”

而蝙蝠侠少有地调侃道：“你每次都说这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派。”

“可这是真的！”超人辩解道。

看着这样兴致勃勃的超人，杰西卡很难把他和那晚站在自己病床前，坦诚自己曾无数次想象母亲终将离去的超人联系起来。

或许她真的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察觉到杰西卡进来了，超人热切地和杰西卡打了个招呼。而蝙蝠侠淡淡地点点头。他省略了寒暄，开门见山地说：“你来了，那么我假定对于我的提议，你已经有了答案？”

天知道，蝙蝠侠是怎么把一个疑问句讲出陈述语气的。

杰西卡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那么……”

“我想我或许并没有完全想明白，或者说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杰西卡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直视蝙蝠侠，“可我想去学习。我之前的生活一直都很……随波逐流，我抗拒去面对真正的自我。可我想从现在开始主动改变、去学习、去了解，去真正地……当一个英雄，或者至少学习怎么做正确的事。”

话音落下，留下的是无声的沉默。她无助地看着一旁的超人，发现他展开一个可以说是欣慰的笑容。

杰西卡悄悄松口气，可蝙蝠侠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就在杰西卡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被蝙蝠侠三振出局的时候，蝙蝠侠却走到她面前，伸出了右手。

“那么，”他注视着杰西卡说，“杰西卡·科鲁兹，欢迎加入正义联盟。”

【End】

（1）

这次的文写得有些苦乐参半，可一直让我非常感谢的是，很多小伙伴都留下了让我非常感动的评论。无论是分享自己的一些感想，还是对文的评论，都让我觉得自己想表达的东西真的能让大家理解，能让大家产生共鸣。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下篇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