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竹子

4.

蝙蝠侠站在会议室的巨型屏幕前，一边观察刚刚结束的战斗的监控录像，一边说：“这次杰西卡和西蒙的配合采用的是I-07号方案，事实证明效果显著。”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杰西卡和西蒙的作战方式，然后继续说：“我注意到，西蒙的盾牌有些不一样的装饰，而杰西卡，你的能量输出较上次稳定值提升了2.7%，这是个不小的进步。”

坐在会议桌前的西蒙和杰西卡相视一笑，桌子对面的巴里则对杰西卡竖起了拇指。

杰西卡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可她还是把那个微笑展示给了巴里。

蝙蝠侠继续说：“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宇宙中绿灯侠遇袭的现象依然在不断增加，所以你们要密切留心周边的情况，有什么异常立刻与联盟联系。”

杰西卡偷偷看了巴里一眼，即使戴着面罩，他的嘴唇依然紧绷成了一条硬邦邦的直线。于是，杰西卡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继续微笑了。

战后会议结束以后，西蒙一边和杰西卡会议室，一边说：“嘿伙计，你是怎么在提升能量输出率的同时保持稳定性的？”

杰西卡耸耸肩：“我想，就是多练习？倒是你，你的盾牌上的那圈花纹是什么？看起来像什么植物？”

西蒙笑着说：“棕榈纹和阿拉伯字母的结合，我自己设计的，不错吧！”

杰西卡扬起眉惊喜地说：“西蒙·巴兹，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怎么，你要当个珠宝设计师？”

西蒙说：“这也是我的练习好吗！上次哈尔回来的时候，向我提议在具现化的时候尽量完善细节，这对长久的战斗有好处。”

一瞬间，杰西卡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调侃的兴致了。她干巴巴地说：“哦，这样？具现化专家的巅峰对话？”

不，她并不想这么对待西蒙。为什么她要那么带刺？

西蒙显然也注意到她态度的变化，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反而耐着性子说：“你瞧，即使你还不能具现化，我们的配合也完美无缺不是吗？我想你只是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了。”

可西蒙那种仿佛理解一切的态度却更加激怒了杰西卡。她讥讽地说：“听听这是谁说的，我钻牛角尖？你从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起就会具现化，甚至和整个正义联盟单挑！我这小小的烦恼对于你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

西蒙向杰西卡面前走了一步，试着解释：“杰西卡，我们都知道具现化并不代表……”

“不代表意志力？不代表我不是一个懦夫？”杰西卡直接打断了他，“是啊，你当然可以轻松地说出口。你都把‘勇气’刻进皮肤里了，意志力对你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问题。你的戒指直接继承自哈尔，它认定你是除了他最有资格当绿灯侠的人！而我……从一开始，神力戒就是为了利用我的恐惧和懦弱……或许绿灯戒拯救了你的生命和生活，可对于我并不是这样！”

她能看见西蒙听见“生命和生活”时脸上受伤的表情，几乎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秒钟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西蒙是为了她好，就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样。

可伤害已经造成了，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她无法再直视西蒙哀伤的脸，偏过头，她看见闪电侠和蝙蝠侠也注视着自己。

或许巴里也听见了！

杰西卡觉得自己无法再呆在这里了。

“对不起……”她轻轻说着，转身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杰西卡洗完澡，就听到了敲门声。这时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约好和自己的姐姐见面的日子。

“杰西卡，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萨拉愉快的声线在门外响起。

杰西卡咬咬牙，最终还是开了门。

“你好啊，我的小妹妹！”萨拉直接从门外扑进来，给了杰西卡一个大大拥抱。“准备好度过我们的女孩之夜了吗？”

杰西卡把萨拉从自己身上推开，带着歉意说：“对不起萨拉，可我今天不是很想出去了。”

萨拉脸上闪现出一丝遗憾，可她立刻说：“那么你想呆在家里吗？我们可以点一些垃圾食品，然后选一部肥皂片，你觉得怎么样！”

杰西卡觉得那种莫名的愤怒又从自己的心间萌生：“萨拉，你就不能给我一些私人的空间吗！我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然而这次，萨拉不准备再扮演知心好姐姐的角色了。她捉住杰西卡的手腕说：“你这几天怎么了，每次我联系你，你总是说你要一个人呆着！”

“别……萨拉，别这样……”杰西卡别过脸，不去看萨拉担忧的脸。“我保证……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最终，萨拉还是深深叹了口气，说：“杰西卡……你知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说着，她放开了杰西卡的手臂。

杰西卡依然没有面对萨拉，只能轻轻地点点头。

然后萨拉离开了。

“对不起……”今天第二次，杰西卡对着空气轻轻说。

那天晚上，那个噩梦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她的朋友满身浴血，一步步缓缓向她走来。红色的液体顺着猎装的衣角滴落，形成了一种稳定的节奏。

“杰西卡……”

滴答，滴答。

“为什么你不救我，为什么你不去报案。”

滴答，滴答。

是啊，我可以做到，我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场景瞬间变幻，杰西卡再一次来到那片树林。那两个恶魔正在猎杀她的朋友。他们像野兽一样残忍地追逐着她的朋友，肆无忌惮地扣动扳机，枪声混合着他们狰狞的笑声。而那些无辜的人只能一个个应声倒下。

于是杰西卡举起手，黄色的光芒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这次，我可以为你们所有人复仇。”她喃喃道，戴着戒指的右手朝向那两个杀手，一道黄光射向那两个活着的恶魔。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杰西卡再也不用迷惑自己指尖的液体是什么颜色。

她知道自己的全身都已经被染红。

当她睁开眼睛时，用了十秒钟才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梦见的到底是什么。

可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她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一再逃避的，惊慌失措的杰西卡，可她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总是用愤怒和隔离来对待那些关心她的人？

“到最后，因为你的恐惧和自私，你永远只能孤身一人，用隔离来残忍地伤害那些爱你的人。”

她想起了哈蒙德的话，那些对哈尔说的话，却开始作用在她身上。

“杰西卡，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又想起了巴里问她的问题。她最害怕的是什么？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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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他们坐在午夜的餐厅里闲聊，已经过了多久呢？

杰西卡苦涩地笑了笑。明明才是不久以前的事，可她感觉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

在与西蒙争执后的第三天，轮到杰西卡和巴里一起在瞭望塔上值夜勤。自从那次对抗蒙戈，杰西卡在巴里面前失声痛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独和巴里说过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巴里解释自己的失态——也或许巴里根本不会追问。而且，她在有意识地回避巴里。与以往看见巴里就能感到快乐不同，现在看见巴里，她感到更多的是苦涩。

而巴里，杰西卡猜想，依然在为宇宙绿灯侠遇袭事件而忙碌。就像此时此刻，即使在执勤中，巴里依然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敲击着键盘。杰西卡庆幸这种必要的沉默，这让她有余裕收拾起自己频频失控的情绪。

她一边注视着监控仪，一边让戒指能量在自己的手上凝聚成一个光球。这段时间，她的能力输出已经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强大，可她还是无法具现化。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隐隐地，她觉得这或许不是多练习就能解决的。

“哇，干得漂亮。”

在某个时刻，巴里从他手头的工作中抽出身，看见了杰西卡手中的光球。

“你的光球很漂亮。”他由衷地赞叹道。

因为巴里的声音，杰西卡手中的光球光芒突然暴涨。可她还是设法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轻描淡写地说：“就像你说的，多练习。”

她本该在这里打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继续说：“可我觉得，我或许永远无法成功地具现化了。”

“为什么？”巴里的声音多了一丝担忧。

杰西卡收起光球，盯着监视器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被一个噩梦所侵扰。”

巴里点点头。

杰西卡继续说：“在噩梦里，我被杀害的朋友们指责我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自己逃跑。”

“这当然不是你的……”巴里立刻说。

杰西卡没有等巴里说完，就继续说：“可这段时间，这个噩梦有了一个新的结局。在梦里，为了给我的朋友报仇，我把凶手全杀了——用黄灯戒。”

杰西卡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噩梦。她继续说：“我想，在我的内心深处，恐惧依然一直控制着我，只是变了一种形式。我不知道，无法具现化，是不是也受到这种恐惧的影响。”

为什么她要告诉巴里这个？她想巴里为自己担心吗？或者她希望巴里从此对自己彻底失望？可自己在巴里心中没有任何位置，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她回过头看向巴里，令她惊讶的是，红衣跑者被面罩遮住的脸上并没有他惯常的那种担忧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种思索。他的拇指和食指关节轻轻托住下巴，那样子就像在思考什么实验现象背后的反应原理。

可无论最终他思考的是什么，他都没有说出来。相反的，他再次露出温暖的微笑，柔声说：“杰西卡，也许你认为绿灯侠们都是英勇无畏的，可几乎每一个绿灯侠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这个笑容。

曾经，只要巴里对自己露出这笑容，杰西卡就可以快乐一整天。可如今，再次看见这个笑容，杰西卡感到的居然是愤怒。

巴里继续说：“我曾经告诉过你，和哈尔共事的经历教会了我，要让多少恐惧吞噬你，取决于你自己……”

“够了！我不是哈尔，不要每次总拿他教训我！”杰西卡怒吼道。

她的声音同时吓坏了巴里和自己。

“对不起！”她惊呼道，“我不是……”

巴里在一时间的震惊以后立刻恢复了开朗的表情。“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摆摆手说，“你当然不是哈尔，你就是你自己。我想我大概犯了和所有老家伙一样的毛病，总喜欢拿其他老家伙说事儿。”

“不，我不是这个……”杰西卡绝望地解释道。

而巴里却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说：“事实上，你和西蒙都做得非常好，早就成为了2814扇区足以信赖的守护者。我也没有要拿你们和哈尔比较的意思。”

杰西卡依然在猛烈地摇头，说：“对不起巴里，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和哈尔！”

巴里轻轻叹口气，微笑着说：“好啦，我知道了。我只是很久没有亲历过一个绿灯侠是怎么成长起来的了，看见你们的成长，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回想起以前自己也是菜鸟的日子。”

杰西卡微微皱起眉说：“可……约翰·斯图尔特、盖·加德纳、凯尔·雷纳，他们也是这个扇区的绿灯侠。你们没有共事过吗？”

巴里轻轻耸耸肩说：“我和约翰、盖相交得不深。而凯尔……”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他成为绿灯侠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

杰西卡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攥住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发不出声音。她当然知道“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死亡。巴里为了拯救世界进入了神速力，离开了所有人。他被当成一个圣人缅怀，可他依旧死了。

杰西卡直直地望着巴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还好巴里解救了她，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开心地说：“所以，当看见你们学习得那么快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

他温暖的目光飘向远方，可杰西卡知道，他不仅仅是在看他们两个“菜鸟”，而是看向了更年轻的自己和哈尔。

而那温暖的目光，依然让杰西卡感到刺痛。于是，她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在为哈尔担心，对吗？”

“嗯？”巴里一时间没明白杰西卡的问题。

“自从宇宙绿灯侠遇袭开始，你就一直很忙。你是在为哈尔担心，不是吗？”

“哦，你说这个。”巴里的表情稍稍严肃起来，“是的，我很担心他。他离大家太远，我不知道他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帮助他。我找到了一些可能的原理，可还没有演算出一个完整的框架……”

多么讽刺。杰西卡想。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助巴里一臂之力的时候，巴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助哈尔一臂之力。

就像杰西卡喜欢巴里的时候，巴里却喜欢哈尔一样。

突然，一种残忍的满足感开始慢慢缠上杰西卡的四肢百骸。她听见自己打断了巴里的那些时间理论，单刀直入地问：

“巴里，你喜欢哈尔吗？”

巴里睁大眼睛看着杰西卡，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这么问。但最后，他释然地笑了。

“这么明显吗？”他低语道，“不，我不喜欢哈尔，我爱他。”

是了，就是这样。杰西卡简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怎么抽痛的，可那种残忍的满足感却更加强烈了。她听见自己继续问：“那么他为什么离你越来越远？你不想让他回地球吗？”

寂寞。在那一瞬间，她看见寂寞是怎么爬满巴里的双眼。

“哈尔……他生来就是属于宇宙的。”巴里望向瞭望塔外那片无垠的未知，声音里充满了眷恋和憧憬，“那里才是他的世界。如果有人类能彻底突破重力的束缚，遨游在广袤的星空，我猜，那就是他。”

接着，他的目光从远方回落到杰西卡身上，声音里也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哀伤。“而作为被重力束缚的人，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不是吗？”

说完，他指指自己的电脑。“或者我能给哈尔准备点儿什么惊喜呢？”他朝杰西卡眨眨眼，说：“我饿了，要去弄点儿吃的。你呢？马卡龙？还是奶昔？”

杰西卡知道自己越界了，她不该这么对待巴里。在她如此刺伤巴里以后，他还是包容了她。于是她只能笑着说：“草莓奶昔吧。”

“收到！”巴里说完，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巴里的背影，杰西卡对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厌恶。

干得漂亮！杰西卡·科鲁兹，你伤害了西蒙，伤害了萨拉，现在你终于伤害了巴里！

她现在知道了，她愤怒地伤害一切，是因为她在嫉妒。她在嫉妒一个她永远不可能超越的人，她在嫉妒即使他不在巴里身边，也依然能得到巴里的爱。她甚至嫉妒巴里，能这么坦率地、纯粹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嫉妒这一切的自己，是多么卑微，简直可笑到可怜。

“杰西卡，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害怕自己终将变成自己所厌弃的人。

而她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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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睛，再一次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现在，噩梦带给她的早已不是窒息，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麻木。

你确定是什么颜色吗？

闭嘴吧，哈蒙德。

对于全身染血的人来说，纠结指尖的颜色，是多么可笑啊。

“你被这力量所诅咒，这也是为什么，你选择去了宇宙吗？”

杰西卡在想，或许自己也应该主动离开2814扇区，到宇宙里去关禁闭？

别傻了，杰西卡。军团不会要连具现化都无法完成的残次品的。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夺取了杰西卡的注意。萨拉？杰西卡看看闹钟，午夜12:21，她不认为萨拉会这个时候过来慰问她。

“杰西卡，你在吗？请开门。”

是巴里的声音！而且，杰西卡从来没听见过巴里用这么着急的声音说过话。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巴里焦虑的表情在看见杰西卡的一刹那变成了纯然的快乐。

即使知道巴里不会回应自己的感情，在看见巴里真实地为自己担忧、真实地为自己开心，杰西卡依然能感到暖流从心间流过。

“谢天谢地，你没事。”巴里如释重负地说。

“出什么事了？我错过了什么吗？”杰西卡问。

巴里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些困窘地说：“嗯……你能允许我进去再说吗？毕竟现在很晚了，我不想在你的门口显得很可疑。”

“嗷，没问题……”天哪，她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停下，杰西卡，别再犯傻了。

杰西卡把巴里让进门。巴里走进门，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杰西卡，然后说：“我们接到消息，2813扇区的01号绿灯侠，在23地球小时前遇害。联盟立刻通知了你，可你没有回复。所以我来找你。”

“啊，对不起……”杰西卡现在确定自己绝对脸红了。“我想我大概睡过头了。”

巴里则摆摆手说：“没什么，你没事就好。但我想现在我们最好去瞭望塔集合。”

“好的。”杰西卡说着戴上她的灯戒，突然她又想到了西蒙，于是问：“西蒙呢？你们联系上他了吗？”

“是的，他也向瞭望塔赶过去了。”巴里说，“而且西蒙的优先级低于你。”

“西蒙的优先级低于我？”杰西卡皱起眉问，“为什么？联盟判定我遭到袭击的可能性高于他吗？”

巴里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才由最快的我来找你。”

刹那间，那种自我厌弃感混合着愤怒，在杰西卡的胸间燃烧。“为什么？因为我甚至无法具现化出一个像样的实体吗？因为我是最无能的绿灯侠吗？”

巴里刚才缓和下来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他沉声道：“杰西卡，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怎么样的？”杰西卡粗暴地打断他。“巴里，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是不合格的绿灯侠，对吗？”

如果说刚刚巴里的态度还带着安抚，现在他的全身都绷紧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杰西卡，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作为绿灯侠的能力，可你现在不够冷静。你得冷静下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到瞭望塔上去解决。”

杰西卡知道，巴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可在那一刹那，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成为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自己比不上西蒙的失落？是巴里不信任自己的挫败？还是她已经决定彻底隔离自己？

“不！”她尖叫道，“我不想再听你们的安慰和解释！我受够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异常强烈的拉力从自己周围产生，仿佛要把自己拉进一个未知的黑洞。

“当心，杰西卡！”杰西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巴里已经抱住自己开始急速奔跑。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问。

巴里双手稳稳地托起她，脚下的速度却在不断加快。杰西卡根本看不清四周，她有种感觉，他们已经奔跑在另一个世界。

“我恐怕，那就是让很多绿灯侠失踪或者阵亡的东西。某种割裂时空的裂缝。”巴里盯住前方，轻快地说。

“我们脱险了吗？”杰西卡问。

“恐怕并没有。这个东西就像个如影随形的影子，而且它的速度……似乎并不低于神速力。”

“什么？！”杰西卡震惊地问。她明白神速力的含义，如果这个东西的速度和神速力相当，那么说明，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逃脱。

“我很遗憾，可事实如此。”说着，巴里再一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杰西卡，杰西卡能感受到，那眼神温柔而哀伤。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涌上杰西卡的胸口。

“听着，姑娘，”巴里依然用一种温柔而轻松的语调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在困扰你，可我希望你知道，一切都能好起来。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不合格的绿灯侠，绿灯戒选择你，是因为它相信你，而你需要相信你自己。”

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杰西卡不敢摇头，她只能绝望地说：“不，我不想听这些。停下。”

巴里却没有理会杰西卡，继续说：“你和西蒙会是最好的搭档的，我有这种感觉。啊对了，告诉哈尔，他是我的委托人。”

杰西卡开始挣扎起来，她总觉得如果她不再做些什么，就再也没机会了。

巴里又轻轻叹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把杰西卡放在地上。“准备好冒险了吗，姑娘！”说完，他猛地推开杰西卡，那力量足以把杰西卡抛到半空。

杰西卡下一个看见的画面，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巴里，几簇金色和灰紫色交织的电流突然闪现，又立刻消失。

“不！”杰西卡在半空中凄厉地喊道。可已经没人会回答她了。甚至在她落到地面以前，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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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看见超人、蝙蝠侠、绿灯侠哈尔·乔丹、绿灯侠西蒙·巴兹同时注视着自己。

哈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她记起来了！

“闪电侠！”意识一回到她的大脑，她就猛地坐起来，大喊道。

“杰西卡，冷静！”这是蝙蝠侠的声音。

“闪电侠被黑洞吞噬了！”杰西卡仿佛没有听见蝙蝠侠的声音，依然大喊道，“你们得去帮忙……”

“杰西卡。”这次是超人。他低沉有力的声音，把杰西卡从恐慌的边缘拉了回来。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杰西卡彻底心碎了：“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现在没有任何现象，证明闪电侠还活着，或者我们能把他带回来。”

这不可能。杰西卡想。她所知的正义联盟几乎无所不能，更不要提闪电侠。她看见过他是怎么和死神竞速的，他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杰西卡。”蝙蝠侠继续说，“基于你是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

这时杰西卡才发现，即使戴着面具，蝙蝠侠的嘴角有明显的淤青。那似乎是被谁狠狠揍出的杰作。

“这样你们能把巴里带回来吗？”杰西卡几乎求救般问道，“我现在就说。”

接着，她费尽所有的力量，从头到尾地回忆了巴里和她见面以后全部过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蝙蝠侠和超人轮流问着杰西卡，而哈尔则紧紧闭着双唇。

“你确定你看见了灰紫色的电流吗？”蝙蝠侠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我确定。和金色交织在一起。”

一直沉默不语的哈尔突然问：“他和你逃跑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杰西卡想起了巴里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羞愧与悔恨如岩浆，在她的身体里翻滚。可她还记得巴里对哈尔说的话。

于是她对哈尔说：“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他的委托人。”

猛地，哈尔的身躯如同被击中般前后晃了晃。接着，杰西卡看见哈尔紧紧攥住双拳，重重地喘息。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哈尔说：“好了，那么我要回去了。”

杰西卡条件反射般问：“回去？回哪里去？”

哈尔的表情像钢铁般坚硬。他说：“当然是回军团。在过去的48地球小时内，我们失去了7位同伴。”

“什么？！”杰西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去救他吗？”

哈尔一边转身，一边说：“我还有其他任务。”

杰西卡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些力量，可她真的在一瞬间跳下床，拉住了哈尔。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她怒吼道，“他一直在担心你！你没看见他是怎么为了你的安全日夜工作的！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

哈尔转过头，直直地注视着杰西卡，说：“36-01号绿灯侠，卡西门星的托克纳，他全身被绞成812块，青色的血液在托克纳的上空形成一团青色的雾；2519-02号绿灯侠，莱尔星的赛尔加，她还是个4个月大的宝宝的母亲，而在她失踪以后她的孩子过了5天才允许他的爸爸触摸他；781-02号绿灯侠，斯普莱星的科朗，前段时间他还向我提起过他们的冬藏节要到了，他父母已经为此准备了3个月，而最后他的父母等到的仅仅是他的遗体——甚至戒指都在第一时间去寻找下任继任者了。”

他看着杰西卡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继续说：“同样因为这个黑洞而引起的死亡和失踪，在我这里有196起，而我没有时间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哀悼，因为有更多的人还活着。如果你还明白这一点，现在就让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甚至在哈尔说完话以前，杰西卡就放开了他。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冷。

“哈蒙德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你抗拒开诚布公地表达，你抗拒亲密的关系，你怕你最终会伤害到别人。然而到最后，因为你的恐惧和自私，你永远只能孤身一人，用隔离来残忍地伤害那些爱你的人。’”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懦夫。回去吧，回你的宇宙去，毕竟你是最伟大的绿灯侠。”

“杰西卡！”这次叫住她的是蝙蝠侠。

可哈尔仿佛还是没有受到杰西卡的影响。他转过头，向病房的门外走去。

“哈尔！”蝙蝠侠叫住了哈尔，让杰西卡惊讶的是，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居然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悲恸。

“你是他的β-217号法令委托人。”他说。

所以，这就是“委托人”的意思。

那个后备计划。当联盟成员遇到“不可逆转的损伤”时，他们会委托一位成员帮他处理一切后续事物。是继续搜救还是停止治疗，他们的秘密身份要怎么处理，谁来通知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他们在联盟中的空缺将有谁来顶替。

哈尔的脚步甚至只停顿了一下。

“我现在无法处理。”说完，他消失在病房的门后。

在哈尔离开以后，蝙蝠侠和西蒙也相继离去。杰西卡几乎没有力气回到床上去，是超人轻轻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她伤心，愤怒，又很羞愧。她把私人感情和联盟事务都搅得一团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呆在联盟。

而且，巴里……

超人看着她盖好被子，却没有立刻离去。

“在我中学的时候，我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橄榄球。”他用一种并不常见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可我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很容易弄伤别人，所以只好放弃。那时，我很讨厌自己的怪力。可爸总是告诉我，我的力量是天赐的礼物，总有一天我会感谢这力量。”

杰西卡看着超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在我成为记者，甚至成为超人以后，我才发现爸说得没错。我用我的力量……帮助了一些人，它让我更容易地做——正确的事。有一段时间，我想，既然爸说它是天赐的礼物，那么那它就一定是了。”

杰西卡微微笑笑。钢铁之躯，明日之人。谁能否认那是天赐的礼物呢？

“我的速度很快，我能举起大楼，我也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可在爸突发心脏病，倒在农场的那天，我甚至无法立刻知晓，也没有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杰西卡猛地抬起头注视着超人，他的表情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无奈的释然。

“那时我想，这些力量有什么意义呢？我甚至无法拯救我最亲近的人。”他继续说，“可妈对我说，爸只是在另一个世界等我们，而在那相聚的一刻来临之前，我们应该珍惜还来得及珍惜的人。”

在某个时刻，杰西卡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这很难，尤其对于新人来说。可如果你想继续走下去，那么你最终得学会克服这个，甚至接受这个。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妈离我而去……我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

最后，他叹口气说：“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有一场恶战会来临。既然你是，哈尔怎么说的来着，‘孩子’，那么我会让布鲁斯至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来调整。”

说着，他走到门口，又最后看了杰西卡一眼。“晚安，绿灯侠。”

说完，他消失在门后。

杰西卡趴在病床上，无声地哽咽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可至少在蒙戈之战那么久之后，她终于能哭出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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